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停地颤抖，酸痛和疲乏席卷了整个身躯，倚靠着布满裂痕的墙壁，右臂无力地垂落下来。
披着长袍的人影在雨幕里显得是那么的脆弱，似乎连一朵小小的被溅起的水花都可以将他撕得粉碎。
雨点落下，无情地敲打着裸露在空气中的废土，水汽氤氲，视线模糊地看不清近处的灯光。
沙曼捂住右臂伤口上的绷带，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，一直都在刺激着他疲乏的神经。
昏暗的乌云遮蔽了昏黄色的天空，吝啬地夺取了最后一点光明，用阴影创造出黑暗的世界。
这里是废墟之内，本就不该存在所谓的光明。
一切美好的东西，都不该融入这处绝望的角落。
但是，沙曼并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。
——“现在该怎么办？”
就算想问出这个问题，大概也没有可以为他解答。
走过十七个避难所，直到现在也没能看到一个活着的人，就算大声地呼喊也没有人回应。传达到沙曼耳中的声音，只有肆虐的暴雨声和席卷而来的狂风声。
他累了，真的累了。
伤口完全感觉不到了疼痛，好像神经都被寒冷的空气给麻痹了。
※※※
召唤的仪式即将结束，结界内部的天幕被洁白的光芒所取代，大地还在保持着律动的节奏。
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绅士满意地用拐杖敲击地面，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证这次召唤的成果。
很好，主要的环节已经结束了。
接下来接收到只需要受召者的回应，通道就可以建立起了。
一想到这里，白色的绅士就相当地愉悦，鬼面下的唇角隐约地上扬。
这一次，没有人可以打搅他。
第六区的魔力灾变早让他们焦头烂额了，到现在还没人过来接手这个烂摊子。
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，在他们的眼里，魔力灾变可比瘟疫恐怖多了。
术式的范围正在缓慢地扩大，看样子即将迎来下一个阶段的变化。
以施术者为中心，确定坐标，短暂地无视世界的规则。
来自古世代的被遗忘者，将在接下来的时间内，重新回归到这片土地上。
不管是什么状态，哪怕是已经被世界彻底抛弃的亡魂，只要曾经在历史上存在过，都能够通过这道术式重新降临。
这也正是白色绅士反复尝试这道禁忌术式的原因。
“借用魔力灾变的力量，你就不怕被侵蚀成怪物吗。”一个颇具嘲讽意味的声音传入结界之内。
“我的事情，还用不着你来操心。一名圣者要是连这点防备都不做的话，早就被送到冥河了。”
白色绅士的鬼面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，可是依然可以感觉到他对这位不速之客的……头疼。
“别的废话我也就不说了，我的来意你应该清楚。这个世界上，有些神秘的东西不是我们应该去触碰的。越是残缺，越是禁忌，在一条路上走得越远，代价也就越沉重。”明明说着非常严肃的话，可那个的主人依然是非常愉悦的语气，“现在放弃还来得及，那道术式极端地危险。”
“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感觉可笑吗？”白色绅士嗤之以鼻，“一个企图造就「神明」的疯癫者和一个探索「奥秘」的卫道士之间有什么不同？我不过是利用了魔力灾变，而你这疯子却将几十万人的灵魂炼成了贤者之石。”
“我首先声明，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正确的，那就不要后悔，没有人愿意总是帮你遗留下来的麻烦。”高大的人影再一次嘲讽道，“别像上次一样哭着求我，那面子丢得，我都看不下去。”
白色绅士显然被戳到了痛点，恶狠狠地盯着高大的人影：“歪曲事实真假的话语，也只有你这样卑劣的败犬才会说得理所当然。”
如果说，十几秒前白色绅士的心情就像灿烂的阳光，那么现在，他的心情就像北地的冰雹。
面前的这个“男人”，和白色绅士一样，是圣者中臭名昭著的存在。
正如他所言，在探索禁忌的道路上，白色绅士的痴迷超乎想象。为了探求被历史所掩埋的真理，他甚至可以献祭力量、灵魂和生命。
这样的行为的确让人感觉恐怖，但是和面前的这个家伙比起来，白色绅士的疯狂不及他的万分之一。
或许，这家伙才更像一个魔王。
“预言中的大灾变即将到来，你这家伙要是死在在前头，先知会很伤脑筋的。”高大的人影转过身，随意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，“该传的话我都传到了，千万别死了。”
白色绅士没有回话，静静地看着这位昔日的朋友，眼底有着与其冷淡外表不同的光芒。
要说生气的话，也有一点。
不过……
“还真是让人恨不起来啊。”白色绅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，一副头疼到无奈的样子。
只要自己这个老朋友和先知凑在一起，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很不妙。
“算了，比起这些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。”
召唤阵的虚空节点处，一个混沌的意志最终占据了法阵的核心，表明着这道术式的彻底完成。
空间通道彻底稳定，改变法则的权限也在此刻固化。
这片刻的篡改，足够欺瞒世界的意志。
一抹神性的气息出现在空间门的内侧，就像是像是为了宣示自己的力量一般，尚未露出真容，就对着这片空间释放了不知名的力量。
「神言—律令」
白色绅士无法解析这力量的根源，可是对于这力量的载体他却很熟悉。
圣者通晓世间一切语言，神言也不例外，然而至今还没有谁可以真正地掌握神言的力量。
除了……那个被遗忘的时代所诞生的生命。
神言魔法作为最上位的魔法之一，多少也会对圣者造成影响，如果对方愿意的话。
混沌意志的集合，自然是不会对外物抱有恶意，它们的行动完全依靠本能。
可谁又知道它们的本能到底是怎样的呢？
※※※
随着最后一抹闪电消失，宝石城的废墟再度地恢复了死寂。
没有声音，没有任何人。
几乎所有人在魔力灾变降临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生命。
幸存者向神明祷告，但是他们也很快就死在了高浓度的魔力中。
这里不是地狱，却比地狱更加痛苦。
是啊，这里已经被神明所遗忘了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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